簿格子

2017/7/31 2:29

我決定寫一本書給我愛的人。

我想為我的孩子留下些什麼，證明媽媽存在且愛著他們，就像我媽媽始終愛著我這樣。

Dear Eve and Lichi,

因為擁有東西會一直失去，當我們擁有地越少時，對於僅剩的，就會越發執著、越不肯放手。是的，媽媽一開始是這樣的……。

Dear Eve and Lichi,

 化療兩週後媽媽開始掉頭髮，雖然不是一撮一把地掉，但望向滿床、滿地、滿浴室的三千煩惱絲，還是會覺得很驚人。想了一想，怕之後回家你們潔癖的外婆會因為媽媽的頭髮瘋掉，還是剃一剃好了。「剃」這個詞其實很可怕，媽媽並不瀟灑......；還記得有印象的第一次剪髮，應該是媽媽幼稚園中班，那時只是「剪短髮」媽媽哭得驚天動地，二十年後再去同一家店時，當時幫媽媽剪頭髮的阿姨都還記得媽媽，你們就知道媽媽對於剪頭髮有多麼不喜歡。以前媽媽純粹為了省一些變髮的錢以及轉換心情，所以讓頭髮長了就燙捲，長捲髮膩了就剪短，一年去不了一次的理髮院，每次剪髮後媽媽都有一個不傷心的儀式，買冰淇淋來安慰自己，這個習慣也就是在那驚天動地的哭泣後，你們外婆買冰淇淋來哄媽媽不哭養成的。當看到剃刀就這麼往前一撸，媽媽卻有一種該更勇敢面對的心情；也許是把剃頭當作成一場儀式，讓自己更勇敢面對未來。

 光頭的樣子沒想像中可怕，反而蠻好笑的，菲都會摸摸媽媽的頭用稚嫩的聲音說：媽媽沒頭髮。以前要一隻手吃手，一隻手捲媽媽頭髮睡覺的孩子，開始一隻手吃手，一隻手捲自己的頭髮。以前睡覺被扯到痛醒還會不高興菲這種壞習慣，現在看起來也怪可憐的。媽媽從小對於自己的外表特別缺乏自信，原因是媽媽小時候算是生得相當標緻的小孩，但對自己外表並不在意，當真正開始注意時，近視那厚重的眼鏡與青春痘已摧毀我對於外在的自信，其中很大的因素是人家在看你時的反差，這點是後來媽媽才懂得。雖然對外在沒自信，過去的媽媽卻堅信內在強大與美麗，才是真的美麗！於是，更不注意打扮與身材，只顧著活在自己的世界裡。長大後才逐漸了解，關於你們的自身，外表是很重要的一環，原因是那是你擁有的自己，也是別人第一次注意到你的樣子，是你給自己與他人的第一個感覺，也是你自己與他人的一個橋梁。你以為外表只是裝了你的容器，而忽略了容器的外觀與健康是一個完全錯誤的想法。為什麼會覺得擁有美麗的內心就好，長像一點也不重要呢？外觀的乾淨、整齊與身體的健康，是最基本的條件，這排除了天生被賦予的因子。(如果你們認為媽媽生的這副皮囊還不夠好了話，至少在這方面的功夫不能少。) 外表，也是你們擁有的你自己，為何會覺得不重要而輕忽呢？如果媽媽有機會回到過去，一定敲醒自己！

Dear Eve and Lichi,

第一次面對分離是從溫暖的子宮與母親剪斷那相連的臍帶；從此，我們就只是獨立的一個人了，也是從那時候開始，我們一生都在學習分離。你們將來必然會慢慢遇見，畢竟生命中有太多的無法預見，所有羈絆與榮耀都有可能因為時間、空間或是意外而被切斷。雖然人總會學會失去，但媽媽從來無法習慣失去，因為不管歷經幾次，我們始終學不會坦然；當原本握在手心的東西莫名消散，怎麼可能不去執著地緊握著？因為死命不放手，所以感到痛苦；但是世事並不能都盡如人意，很多時候我們的執著只是一念之想，那其實只是很薄很薄的一層阻礙，只要鼓起勇氣，一捅就會破了，只要你相信你可以，你就可以。

我們得承認，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是會走散、有些事捏著捏著就不小心碎了；就算再怎麼想保有那些人事物，很多時候卻也都是無能為力的，而我們只能學會接受，因為有些人、有些事就是來教會你怎麼失去的；這樣想起來，也許就是因為那些離開了我們的人事物，使我們成長、使我們更有勇氣去面對分別，也正因為知道有可能會被分離，對於那些我們還保有的，更感到可貴與珍惜。是的，隨著時間與空間軸，我們不會再遇見一模一樣的人事物；就像我常與你們說的這個玩具熊弄丟了，再買一個一模一樣的玩具熊，但這個新的玩具熊，也不會是你原本愛的那個玩具熊了，它來不及也無法參與你的過去，舊的玩具熊陪伴你的那些時間，是無可替代的。

我負責兩種人：生我的，我生的。我掛念兩種人：相濡以沫的愛人，肝膽相照的朋友。我謝絕兩種人：做事不道義的，處事無誠義的。我珍惜兩種人：借給我錢的人，牽掛我的人！我遠離兩種人：遇好事伸手的，碰難處躲閃的。

Dear Eve and Lichi,

  寶貝們，你們的名字都是爸爸和媽媽自己取的；姐姐的名字是媽媽取，爸爸選，弟弟的名字是爸爸取，媽媽選。字都給大師看過說很好沒問題，所以日後有什麼大師說你們名字不好，請他來找媽媽辯論！(媽媽確實已盡責，幫你們省了日後需要改名字的費用。) 

  英文名字的源頭是這樣的......知道懷姐姐前，媽媽做了一個和老鷹玩的夢，所以就決定英文名字要E開頭，選擇Eve主要是它是一個內斂、美麗的名字外，主要是爸爸媽媽都很喜歡「瓦力」這部宅男機器人的動畫，裡面的女主角就叫Eve，是個堅強、性感的女性。......知道懷弟弟前，媽媽做了一個科幻遊樂場的夢而阿嬤夢到開心地摘荔枝，所以就決定英文名字Lichi，草寫起來相當帥氣，不特別說應該不會第一時間想到是Lychees的變形，別埋怨弟弟，人活得帥氣就好！

Dear Eve and Lichi,

  凌晨三點，媽媽在床上熬了五個小時...始終睡不著。對於一個癌症病人或正常人，睡眠是很重要的，睡眠是很重要的請重複三次並做筆記。睡眠可以幫助身體修復、大腦修復、心靈修護，從中醫的角度晚上十點到早上六點規律地睡眠，能讓五臟六腑及筋絡得到適當的休息；當然媽媽知道你們在忙碌之餘，絕對記不起這些話的，尤其是你們高中或大學以及出社會之後，你們會發現時間越來越不夠用，於是就會壓縮自己的睡眠時間，不管是用來讀書、做有興趣的事或玩。這是可以想像的，畢竟媽媽爸爸也是這樣過來的。媽媽想與你們分享兩個關於人生的小故事。

  在與你們分享小故事前，容媽媽先與你們分享一件媽媽31歲才發現的事實。以媽媽這個年代來說，現在人的平均壽命大約是80歲，80歲是幾天呢？大概是 29,204天，在你們覺得80歲還是很遙遠的未來的時候，你們將年換算成日，會發現，人生其實真的沒有很長，如果再減去大部份人必經的求學時期，22歲當你們大學畢業正是要展翅試飛的時候，大概距離80歲剩下21,184天，如果你們像阿公一樣想要60歲退休，那在22歲到60歲這人生精華的日子裡，只有13,879天。孩子，完全除去生命中的不確定性，你們擁有的最大創造力的時間只有一萬多個日子，真的不是很多是吧！人生的時間的確是有限的，也就是因為有限，才如此可貴；媽媽在生病以前一直忽視這個前提，總認為我還有時間、總認為時間擠一擠就有了，但其實真的不是這樣的，過了一天，就少了一天。

Dear Lichi,

除了感謝，媽媽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多謝謝你來當爸爸媽媽的兒子。只能說謝謝你給爸爸媽媽這個緣份，做你的父母。

11/27月經來後，一直是亂經的媽媽以為月經又遲了，加上媽媽並不是那麼容易懷孕，所以並沒有特別注意...那陣子特別容易脹氣、胃不舒服，於是爸爸帶媽媽去中醫看診，看診前媽媽突然有種直覺......覺得看醫生前還是先驗一下孕，於是買了驗孕棒到了中醫生診間的廁所，1/20媽媽生日的這天，你真的是上天給媽媽最好的生日禮物了！看診時我和覺醫生說我剛剛發現懷孕了，所以原本要看腸胃的...應該是懷孕引起的不舒服，覺醫生說媽媽的直覺很厲害，退了看診的錢。

Dear Eve:

你不知道媽媽和爸爸有多期待妳的到來......真的很謝謝妳來當爸爸媽媽的女兒。

12/2月經來，但直到12/24媽媽仍量不到基礎體溫上升，也驗不到有排卵，所以有去醫院檢查。醫生說這個月可能不會排卵了。但是媽媽天生就是比較反骨的人，而且你爸爸一直覺得媽媽的排卵期是比較晚的，而不是一般的算法，所以仍持續地量基礎體溫與驗排卵，12/26疑是量到最低溫，2014/12/27也許就是你成為"Being"的日子。

Yes, it is the life, experienced your own race and your own time.

是的，這就是人生，各自按自己步調與時間體驗著。

我曾經說過人生與人生是沒有什麼可比性的，到現在...依舊這麼認為。因為沒有宗教信仰，所以我相信的，只有我內在的光，內省，是指導我人生的準則。曾經有段時間，我會以詩的形式寫給自己，催生了「你的信」系列的詩，總共陸陸續續寫了七、八首，有些佚失了，有些還保存著。

愛折反面，迪卡
你曾說過的小徑在哪呢？血紅色的
山楂花都開了，拔下來的陰影就埋在腳下

你的背影夾在黑白照片裡，我丟不出一枚硬幣
髮次間捎來香味的南方茉莉
一個鍵音，來不及找一盆星 送你

我想要寫一封屬於你的信給你，親愛的迪卡。那些信
應該都要在信封上以潦草的筆跡寫下你的名字
並且，每個開頭都應該是這樣子：